一把菜刀

虽然现在暂时不写了,但用设定之前注明下出处,谢谢。


曾经写KK,模特的。
我深切地爱着过他们,再会。

【模特生贺】命中墨绿

一篇生贺:松本潤、お誕生日おめでとう!

写在前面:字数略长,全是清水,偶有错字,尽请见谅


命中墨绿

by:一把菜刀


“我们生命的形式有时因不可预知而神秘诡谲,当我感知到这样的生命时。

 

我能想起你清澈的眼睛,你带着笑意有着深沉的忧伤。如果我能认识、如果我能遇到、如果我能感知这样的人,我会竭尽全力:心脏会给他,眼泪会给他,笑容会给他……一切都会给他。

 

’你叫什么名字?’

 

当我感知到世上有幸存在着这样的你时,我就因想起你的笑容而流泪。”

 

(一)请多指教

 

“你的生命很重要,请冷静下来,想一想你的双亲、兄弟、子女,如果你一个人感到苦恼,可以联系我们谈谈心”

 

松本润低声阅读着警示牌上的文字,然后淡淡地笑了,他还是能找到进入这篇森林的入口的,人家说没有什么事情是不可能的,阻碍自己的只有以借口铺垫出来的退路而已。

 

然而自己的人生,既没有那一条退路,也没有那一条进路。

 

大概是空气太过良好的原因,这片森林的魔力一直吸引着松本润向前,他踏过一路他人残留的绳索,在看到遗骸的时候,他还是被震惊到了,那种生命凋敝的景象竟然被这片森林无情的融合了,好像已然变作非常细小而不值一提之事。他双手合十,“打扰了。”其实心里并没有害怕,因为很快自己也会如此这般。

 

推了推眼镜,然后继续前行,空气好到不可思议,太过安静的氛围这座城市真的可能出现吗?如此想着,通讯的信号早已消失殆尽。眼前大片的绿色景致幽深而神秘,他知道一直走下去就是生命的彼端了。

 

“渴了。”松本润记得自己在精疲力尽之前靠着一棵树自言自语,然后逐渐睡去。

 

以为不会再醒来,然而生命是看似脆弱有时强大的东西,他低估了这具身体的承受能力,再次睁开眼睛时,是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

 

不,他想。也许,大概这里就是彼端了。这让他感到厌烦,闭上眼睛的时候他是希望达到一种一切都结束的状态,并不期望还有什么未知的环境等着自己,他不需要自己的身体,是真诚的也在期望意识也永远消逝的。如果人结束了又是另外的开始,他只会觉得这是麻烦的事。透过茂密的树叶声音不可思议的很大,松本在恍惚中渐渐能够体会到雨水打在身上的感觉,好像在叫醒自己一般,一滴滴地落下具有某种沉重的感觉。

 

“好渴。”松本感到自己的嘴唇已快要裂开,这些雨水像是在提醒他的处境。

 

“要不要喝水?”

 

他听到有人这么问他,黑暗中带着有些沙哑的低沉嗓音并不让他感到害怕,相反这声音中是令人感到安心的温柔。大概是,这座森林的神灵,松本润如此想着,然后慢慢睁开了眼睛。

 

随着手提灯的微弱光源逐渐照亮了周围,说话的是青年模样的人,他淡淡地笑着,灯光让他整个人笼罩了淡淡的暖色调。他穿着白色的T恤,牛仔裤,留着茶色短发,是这样普通不过的打扮,并非是什么精灵。

 

他将撑起的伞打在自己的面前:“过来吧,会感冒的。”

 

不知怎的,也许是自己许久未曾听到这样带着温度的话语了。松本润自鼻腔发出不可抑制的酸涩,眼泪夺眶而出:“我想回家。”

 

“嗯,那我带您走出去吧。”青年笑着。

 

然后松本将手伸向了对方已递来的掌心温度。

 

同在那把伞下,仿佛进入了另一个安心的结界,雨水和黑暗被伞中灯光隔离开来。

 

青年透着能找到出口的果断,这让松本产生好奇,“志愿者吗?”

 

青年摇摇头,“不是的,我在这里面住。”

 

没有人能够在被称为自杀森林的地方居住,松本稍稍停下脚步:“是……‘那边的人’吗?”

 

青年随之也停下脚步,将伞往松本的方向撑着:“抱歉,我也不知道,醒过来的时候就在这里了。”

 

他们继续朝前面走着。

 

“在这里多久了?”松本问到。

 

“因为没有信号,自己也没有刻意去记,所以并不知道具体时间。但应是很久了吧。”青年用着敬语,语气是云淡风轻的温润。

 

“那……吃什么呢?”

 

“什么也没有吃,”青年摇了摇头补充:“有时候也觉得饥饿,但好像不吃也没关系。”

 

“这样。”松本简短的回应,他想,眼前这个青年,也许并不知道自己已经死去了。

 

似乎能猜到松本心中的想法,青年认真的解释:“我并没有失去生命,只是没有活着而已。”

 

“‘没有失去生命,只是没有活着而已’……吗?”松本自言自语重复着青年的话。

 

踏着总是湿润泥土的脚下,是枝叶的咯吱声,雨打在伞上,一点点的声响。

 

“我这样说会让您感到困扰吗?”青年问到。

 

“你是想问我是否感到害怕?”松本直言,然后苦笑:“都进来这里了,还会害怕什么呢?”

 

“但您是第一个如此淡定之人。”

 

“所以,你吓走过许多人?”

 

“虽然那并非我的本意。”青年有些可惜:“只要他们感到害怕,就会马上看不见我了。”

 

“那其余不害怕的人呢?”

 

“有的会要求我同他们说话,直到最后闭上眼睛。”

 

“没有人希望出去?”

 

“您是第一个。”

 

“……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事实上,我不太了解那刻的自己。”

 

“‘那刻的自己’?”

 

“说‘想回家’时的自己,那个时候的自己,我不太了解。”

 

“原来如此,也许一旦察觉到,最不了解的对象往往是自己吧。”青年继续走着,他的脸上是总是带着淡淡的笑,与总是不自觉露出严肃表情的自己是不同的。

 

“那么这里住着其他人吗?”松本又问。

 

“暂时没有看到呢。但我想是有的。世界上灵魂出窍的人会有很多。”

 

“‘灵魂出窍’?”

 

“嗯,那是之前在中文书上看到一个词语,意识脱离了身体而自由存在着。”

 

“听上去有些深奥,喜欢中国文化?”

 

“抱歉,我不清楚,醒过来之后,许多之前的事情忘记了。”青年露出有些无奈的眼神,嘴角仍是轻轻上扬着。

 

雨已经没有头先那样大,渐渐地,温暖的感觉回来了,尽管脚下一如既往地湿润。

 

跟着青年的指引,不知不觉已经走到标识牌入口那里,松本以为自己是带着某种决心一直走到的森林的深处,没想到这路程是这样短暂。

 

“您是从这里进来的吧?”青年问到。

 

“是的。”

 

“那么,请好好照顾自己。您是我第一个送着离开的人,别再来了。”青年站在标识牌旁边,笔直地撑着伞。

 

“我可没法答应您。”松本笑了,生死的事情他自己也无法拎得清楚。

 

“那,我会再带您离开……如果到时候您需要的话。”青年也笑了。

 

他生前一定是很温柔的人,松本如此想着,眼睛竟有些酸涩。

 

”与您道别。”青年微微低头,那伞仍是撑得笔直。

 

青年踩着湿润松散向森林中走去,伞下暖黄的光逐渐消失在入口。他没有回头,一步步朝前走着,偶尔会有脚踩树枝的咯吱声,这样的声音让森林又平添几分寂寥来。再被被不知何处延伸的树根绊倒在地时,青年本能地回头望去。

 

“要不要跟我回家?”鬼使神差跟在后面的松本脱口而出,当他意识到这样的下意识时,他与回过头的青年对视,于是他捡起那把摔在一旁的伞:“反正,我们都是‘没有失去生命,只是没有活着而已’的人。所以,我想哪里都是一样的吧?”

 

松本扶起仍是紧拽着那盏灯的青年,在那片伞的阴影之下,松本才发现伞的颜色是如青年一般的墨绿颜色。

 

“那,以后请多指教。”

 


 (二)明天见

 

在青年踏出森林时,他将那把墨绿色的伞与时刻透着藕荷色灯光的手提灯放在了标识牌旁,郑重地双手合十:“再会了。

 

“这个不能带走吗?”

 

青年放下手:“但我想它们应该是属于这里的吧。”

 

“索性你是自由的。”

 

松本的回答让青年有些惊讶,但他又马上露出一抹淡笑。

 

回到住所附近时雨又下了起来,失去了那把伞松本只得撑起自己外套和青年一同奔跑着,直到在公寓楼下等待着电梯,二人早已如落汤鸡一般。

 

“您刚刚是否感受到了路人的异样眼光?”青年盯着电梯:“其实那些人是看不见我的,所以您在外面最好不要做出和我互动的事情。”

 

“原来如此,我会注意的。”松本点点头。

 

“所以接下来的时间,我是您的私有物。”青年淡淡的笑着,他直率的看着松本,却也带了一些腼腆。

 

松本站定,从电梯一面转身向他。

 

“你叫什么名字?”

 

“ma……”青年刚发出一个单音,接着按住太阳穴露出吃疼的表情:“……抱歉,我没有办法想起来。”

 

“……我的名字里也有ma这个音。”这巧合让松本有些惊喜。

 

“マ。”青年眼睛一亮,问到:“我可以这样叫您么?”

 

“你都把唯一的单音拿走了,我倒不知道该如何称呼你了。”

 

“您也叫我ま好了,”青年看着松本露出了十齿之笑:“不是很好吗?只属于彼此的称呼。”

 

“ま。”松本笑着,顺从了青年的意思。

 

在那时值班员从后面走来。

 

“晚上好。”

 

“晚上好。”松本连忙收起刚刚的笑意。

 

青年微微点头:“看来已经能很快适应我们的相处模式了。”

 

这下好了,已经能在这一瞬深切体会到私有物的定义了。不过这算是已经很快适应了吗?松本在电梯向上时如此想着。

 

“ま。”松本喃喃。

 

“嗯?”青年马上低声回应。

 

“……”叮地一声,电梯到了既定楼层:“我们到了。”

 

自己的家,像是被贼洗劫过那样,只是不会有贼这么邋遢吧,泡面的味道非常浓烈,加上不透气,家里就如同生化战场一样。青年小心翼翼地迈过玄关的领带和外套,却不小心把啤酒瓶踢翻,还好啤酒早已全部喝光。

 

松本直奔书房,打开了手机。

 

青年将客厅地上的书籍和报纸捡粗略地归在一边,“这么多的书呢……”

 

松本失望地看着空空如也的信息栏,锁屏的声音好像敲击在了他的心上。

 

青年应该是看到了签名一半的马克笔,有些惊叹:“原来マ是小说家。”

 

松本叹了一声,自己这种级别算哪门子的小说家了。手机这时再次亮了起来,群里似乎在商量明天聚会的时,松本瞟了一眼,是啊,已经周末了呢。将手机放了回去,在走出书房的时候差点被还未收拾的地铺绊倒。

 

青年走进房间有些欣喜:“我读过マ的书,那部电影也看过呢。”

 

关于“我有读过你的书”这句话,松本已听过多次,但大家读过的终究都是青年手里拿着的这一本。落魄的作者看着青年带着欣喜的眼睛只得苦笑,然后把脚下的被子顺回床上,并且开始整理起了卧室。青年在门口看着自己,这反倒让作者有些不好意思。

 

“抱歉,家里乱得没有人住的样子。”松本将地铺旁边烟灰缸的烟头倒掉:“倒不是给自己找借口,我原本不是邋遢的人。”

 

“マ看上去并不像是那样的人”青年点了点头,又问:“饿吗?”

 

的确经了这一遭,现在是感到饿了,松本的肚子也应景地咕了一声。

 

青年笑了起来:“我到厨房看看能做点什么吧。”

 

自告奋勇要做饭的私有物多么难得,松本笑了,然后开始收拾,老实说,方便面碗里飘着的香烟头让他有些火大。

 

厨房里青年切着土豆和胡萝卜:“胡萝卜多点可以吗?”

 

自告奋勇下厨的人厨艺通常不会差到那里,“我没差。”松本走到他旁边从一旁观察认真做饭的青年,他的鼻子非常挺拔,容易让人产生谜一样的安全感。“如果现在有第三个人在场,ま现在用的刀会不会是悬浮起来的?”

 

“是的哦,就像刚才淋雨时,如果是我来撑起衣服的话,大概就是恐怖电影的场景了。”青年笑着,仍然认真地切着胡萝卜:“所以有其他人在的话,我就不能像现在这样分担什么了,可能就要拜托マ辛苦一点了。”

 

“那其他人看起来,ま的衣服也是悬浮的才是啊。”松本笑着问到。

 

“贴身的衣物不会啦。”青年不得不苦笑着与开着玩笑的松本对视。

 

果然青年的厨艺出奇的好,更是少见乐意收拾厨房的人,他以前也许是一位深受欢迎的大厨吧?青年将碗碟放入碗柜:“冰箱里没多少食材了呢。”

 

于是二人又外出去到便利店。

 

松本在架子上拿起两把牙刷,压低了声音装作自言自语:“哪一吧?”

 

“我都没差的,”青年挠挠头:“マ就像再问女朋友一样。”

 

会有这样的语气吗?松本有些惊讶,这时手机震动起来:“嗯,嗯,我知道了。”他说了寥寥数语就结束了通话。

 

回家的路上又下起了雨,但这次他们有伞了。

 

“明天有朋友聚会,原本不想去,不过他们打电话来了,ま是要在家休息还是和我……”松本一边说着又掏出手机确认群里的通知,他没有看青年,而是不动声色地吐槽:“我都能猜到你的表情,朋友什么的我也是有的。”

 

似乎被说中的青年尴尬咳了两声:“原来是朋友打来的电话,刚刚マ的口气让我以为是领导的电话。”

 

回到家时,青年用新牙刷周正地刷着牙齿,松本从洗衣机里拿出一套睡衣:“不介意的话……”

 

青年漱漱口:“那个,我们要睡在一起吗?”

 

松本抱着睡衣:“我通常在书房睡觉。”

 

他说的没错,书房的地铺反倒叫他感到舒适,一个小夜灯,几本书,浑浑噩噩睡去,朦朦胧胧醒来也没有什么不好,他一直是这么想着的。

 

“マ……”在走进书房的时候,青年从后面叫他。

 

“嗯?”

 

“明天见。”

 


(三)火野是谁?

 

所以翌日醒来时,映入眼帘的是青年放大的脸。

 

松本揉着眼睛,慢慢反应过来昨天发生一切事——原来不是梦。

 

“烤面包可以吗?”青年问。

 

“好啊。”

 

“涂黄油吗?”

 

“不涂。”

 

“好的,我知道了。”青年站起来朝着卧室外走着。

 

“ま。”松本叫住他。

 

青年回过头来,“嗯?”

 

“早上好。”

 

“早上好。”青年笑了。

 

因为朋友们通知了要聚会的事情,本打算在家休整的松本不得不出门,在出门之时他执意将床单被罩洗了一遍,太阳晒着皂泡散发着朴实的清香味道,这着实好闻,不过为此迟到而喘着粗气的松本比不得这爽利。

 

换上运动服的时候,松本觉得自己的体力都要透支了,昨天没有睡好……其实最近一直没有睡好,骨子里还是排斥着任何体育活动的。

 

“松润啊,怎么最近看上去总是一副不起劲的样子呢?”泽野跳下攀岩墙,大汗淋漓却神采奕奕,同是30代的年龄是和松本不同的正值盛年之感,是朋友当中太阳一样的存在。

 

“泽野老师?原来和マ是朋友呢……”青年感叹到。

 

其实泽野这个等级的,才是如青年之前所言,可以名正言顺称为“作家”的人,而自己只不过是过气的畅销书小说家而已。

 

泽野说得没有错,最近的自己的确是有些不起劲,松本打算解释:“最近我好像……”

 

“消耗能量过后好累啊,晚上吃什么?”泽野用其他朋友递过来的毛巾擦着脸:“你们有什么建议么?”

 

“中华料理怎么样呢?”松本突然想起,昨晚青年在做饭时有提到的麻婆豆腐,因为没有食材所以作罢,现在仍有些心心念念。

 

青年笑了:“我也记着那个。”

 

“那个啊……”泽野露出有些为难的神情:“最近因为肠胃的原因不太能吃油腻的东西,或者还是吃上次那家寿司?”

 

“赞成!”

 

“那个我也想吃!”

 

“那家啊……”松本喃喃。

 

“怎么了?”泽野问到。

 

松本摇了摇头,坐回了属于自己的位置,青年也坐回了旁边并是用着一种微妙的眼神看着自己。

 

当晚上来到泽野推荐的那家店时,泽野因为和店里的人相当熟悉了,轻车熟路地直接点着单。

 

“说起来,最近的心情总是1有些不痛快。”泽野抿了一口酒。

 

“怎么?是出版社那边的事?”

 

“也不全是,感觉各式各样的事情压着难受,于是去看了医生,诊断下来说是需要吃药。”

 

泽野并没有说具体,大家也没有去打听具体,纷纷表示起无端的关心来。

 

“还是休息一下吧。”有人这样劝着。

 

“是啊,一直以来都没怎么好好休息,”泽野相当无奈:“或者,最近一起去江之岛散散心吧,正好小说有个情节要写到水族馆,没什么灵感的样子。”

 

“行啊,正好也想出去散散心。”

 

“一直想去稚儿之渊看看。”

 

泽野的提议很快得到了回应,于是,要去江之岛散心这件事意外迅速地板上钉钉起来。

 

“松润呢?怎么一副不起劲的样子……”

 

“啊……我……”被指名的不起劲的人露出突然回过神的表情。

 

“去不去啊!江之岛啊,走神了吧你这家伙哈哈哈。”

 

“我,我其实……”

 

哪里也不想去。

 

“去吧,去吧!和大家一起!”

 

“多有意思啊大家一起的话,去吧去吧。”

 

如果拒绝会怎样呢?不只是煞风景而已了吧。总想说着拒绝的话,但总是话到嘴边就变为不起劲的勉强应允。

 

“那就这样定了哦。

 

松本从肺部缓缓呼出的冗长气息,淹没在接下来大家玩乐计划的谈笑风生中。

 

其实泽野说的没错,自己在最近的聚会中越来越爱走神,这也许不是好事,之前他会尽量附和甚至迎合一些东西,他想自己本就是和社会脱节的人,这一点社会上的逢迎也许是应当做的,但最近每到需要进行“成年人的逢迎”之时,他便会下意识地走起神,与以往风格不同的新作品的情节总是在这种时候如泉涌一般。

 

“啊对了!”泽野举起酒杯:“今天我们聚在一起,祝贺我们的寿星松本润,35岁生日快乐。”

 

众人闻言会心一笑,一并举起杯子:“松润,生日快乐!”

 

松本再次回过神来连忙坐好,泽野笑着与他碰杯。

 

“叮——”

 

玻璃杯轻碰的时候,松本的余光是青年已经变得更为复杂的神色,不太清楚青年这样的表情是惊讶自己生日这件事,还是谁都看得出来的自己在朋友中极其被动的地位,总之,那是一种既在可怜,又充满不解的微妙又复杂的眼神。他想与青年说说话,只是聚会结束的归途中,自己也不知道应该说点什么。

 

无声地经过深夜的住宅区,只剩近乎却无脚步的声音,邻居的主妇们好像攀比一样,每家都种下玫瑰,它们从庭院中冒出,月色中的蔷薇并不比朝阳下的逊色。

 

也许自己应该先问青年,那个眼神究竟想要表达什么,但这时松本却接到了母亲的电话,明明是老生常谈的话题,今夜却让他格外脆弱起来,先是解释着生日没有打电话回去这件事,说着说着便只剩下应声的单音,在挂断电话时,他的眼泪已经不断落在即将要被锁上的手机屏幕上。

 

“可不可以不要这样看着我……”松本看向青年,在锁下屏幕的那声“咔嗒”声中,他再次看到了青年的眼神,那声“咔嗒”再次打在了心上:“我已经,这样看着自己无数回了……所以,请不要再这样看我了……ま。”

 

每天早上镜中那个头发浓密且杂长得总是快要遮住眼睛的自己,在戴上那副螺丝总是有些松动的黑框眼镜时,便像是青年那般看着自己。

 

“抱歉,”青年低下头去:“这样的眼神是什么样的眼神我并不知道,我只是很惊讶,マ竟然是在生日前一天去到‘那个地方’的。”

 

“今天不是我的生日,只是因为泽野恰巧今天有空所以得推后一天聚会而已。”

 

“所以……”青年抬起头来,他的眼眶泛起微红,泪水灌涌出来:“你在自己的生日……”

 

“对,”松本抹去泪水笑了:“我想要在自己的生日……”

 

青年看着这样的松本:“不要在哭的时候逼着自己要挤出笑。”

 

大概是青年带着有些强势的语气又透着那样着实的温柔,松本的眼泪更加肆无忌惮地流下:“我想回家。”

 

“没人会在意,没人会注意,我们生活在这样的时代,所以,流着眼泪回家也没关系”

 

青年牵着他的手,像是走失儿童中心工作人员那样。

 

孩童看着在玫瑰丛生之旁缓步前行的工作人员,兀自开口:“因为母亲在电话里说‘实在没人结婚,你不知道考虑火野吗’?”

 

青年回过神来,比起松本莫名的突然发言,他显然有自己更在意的问题。

 

“火野是谁?”

 

 

(四)麻婆豆腐好不好

 

比起应有的宿醉头疼,松本在颈椎的疼痛中醒来,睁开眼是茶几上倾倒的酒杯和空空如也的红酒酒瓶。昨晚回家看了快到租期的DVD,松本刚回忆起《摩登时代》的场景时,又想起心血来潮配上红酒观影的自己。

 

于是现在,他侧卧在青年的大腿上睡了一夜,青年消瘦,大腿上也没什么肉,自己脖子会疼并不是什么怪事。撑起身体的时候,青年也醒了过来,在他揉着眼睛向自己说早安时,松本突然想起昨晚自己在豪饮过后的说话:

 

“ま一定以为我是因为不受人重视而流泪吧?不是那样的!不是的!……我对自己感到羞愧,为什么总是带着社会人不应存有的、不堪重负的脆弱!……我对这样的自己失望,还有……厌恶……”

 

一旦这些声音进重回记忆时,松本都能想到自己使用怎样一把鼻涕一把眼泪的表情说下这些话的,松本看着镜中眼睛着实有些肿胀,这又叫他尴尬了几分。虽是忘记青年的回应,只他现在没勇气和青年对话了。青年问他头痛不痛,他也只是摇了摇头,其实他痛得要死。在洗漱后青年去到厨房,自己则继续收拾着房间,各自无语。

 

早餐仍是面包牛奶,青年把面包换成了昨天去超市回来时买的羊角面包,发呆的松本咬了煎蛋,被烫了一记,青年连忙递过水去。接过水杯的松本仍是有些怏怏的,在他喝水时,青年与他平视:

 

“昨晚マ说了很多呢。”

 

“咳咳,”松本呛了几下,青年轻轻拍着他的背,让本想强辩着自己其实不是哭包,是最近情绪不稳而已这样的话说不出口。叹了口气,松本反而求证:“总是在流着眼泪的人会很让人瞧不起吧?”

 

“看低别人感怀的人才让人瞧不起,那种人已经失去了作为人的同理心,很可怜不是吗?”青年的眼神中也如实地流露出了怜悯的神情,但当他看向松本时,眼神又变得和悦起来:“待会儿出去再买些食材吧?明天早上吃米饭可以吗?”

 

松本正应允着,颇有些破涕为笑的意味,门铃也响了起来。松本反应过来:“啊对了,是火野。”

 

火野是自己的责编,雷厉风行尽数写在了脸上,深红色系的口红和一丝不苟的马尾,她脱下尖头皮鞋的时候,马尾从后面搭在在肩头上,然后她起身甩头,看着松本,“怎么?忘了我会来?”

 

青年惊讶的表情算是很明显了,不知道是惊讶火野的美貌还是没有用敬语彼此的关系。

 

“你眼睛怎么肿了?”她又问,然后笑着露出了然的表情:“看了什么电影或者小说吗?”说罢,火野径直走到冰箱取出冰袋递给松本:“也不知道自己敷一敷,生活能力还真是差劲……”她的声音低沉些,也许是既美又具有进攻的长相让她的言辞总是充满着应是不自知的指责意味,突然她的目光被桌上双人份的餐具吸引:“老师,你这是……”

 

松本和青年对视,正想着如何解释。

 

“我来的不巧了。”火野笑着,眼睛里面却透着过于犀利的目光,却很快地转变了话题:“那么,老师把稿子给我吧,我看了就走。”

 

“抱歉……我结尾那里不是很好,还在改着……”松本像是做错事情的小学生不敢和老师对视。

 

“你不该浪费我时间。”火野抱起手。

 

“倒是没有多少,很快就能……”

 

松本正解释着,火野已经走向玄关换回她的尖头鞋。松本的解释在关门声中被打断,火野如风般来去,松本却对着那扇门足足的站了好一会。他低头叹气,当反应过对着那扇门,还有青年的存在时,又带着抱歉转身,只得尴尬一笑。待解决了那些引人生疑的早餐后,松本赌气一般很快将结尾写好,之后继续疯狂收拾起屋子,满身大汗洗完澡出来后,吹头发时手都抬不起来了。

 

青年为他吹着头发,电视上播放着动物类的综艺节目,在盛夏开着空调的房间,恢复了一些治愈。

 

“マ……喜欢火野?”青年左右抚动着松本过于浓密的头发,好像正问着不过如此的话题。

 

“不,”松本摇了摇头:“那样太麻烦了。”

 

沉默片刻,青年吹着另一侧头发:“マ觉得喜欢一个人是麻烦的事么?”

 

“是那样的。”

 

“我也如此(认为)。”青年笑了笑。

 

二人在午后沿着太阳投下的阴影前行,尽量不让自己暴露在太阳下,这像是个游戏,青年从一个阴影处跳到另一个,而松本则不可以那样,如果有行人经过,画面未免也太过奇怪。

 

“这不公平。”松本小声抱怨着,他也想加入青年自己发明的游戏中。

 

青年在另一侧露出孩子一样的骄傲笑容。

 

“真想打伞呢,”松本也笑了,他把耳机挂在耳朵一旁,像是在和谁进行着通话那样,即使有人路过,也不会以为他是自言自语的怪人,他抱怨到:“男生为什么不能打遮阳伞啊?”

 

青年有些无奈:“因为社会上的规矩很多嘛。”说罢,他从正踩着的阴影处,朝松本跳来。

 

松本连忙后退了一点,因为青年放大的脸差点撞了上来。

 

“没关系吗?叔叔……”不知何时路过的孩子,关切地看着松本。

 

松本有些嗔怪地看了青年一眼,然后摇头向孩子解释:“叔……大哥哥没事哦。”

 

“叔叔没事就好。”小朋友一蹦一跳地跑走,和刚才蹦过来的青年没有什么区别。

 

“都说了是哥哥……”松本嘟囔着。

 

青年忍住笑意:“‘大哥哥’今年贵庚啊?”

 

“35……”松本沉声回答:“好啦,我知道啦……叔叔行了吧。”

 

与温柔的既定印象相比,青年今天把有些顽皮的一面暴露了出来,在去超市采供生活用品时,青年一直叫松本“大哥哥”,松本本想反问他今年贵庚,但是他知道,其实青年应该也忘记了。

 

“大哥哥,我想买那个可以吗?”青年笑着指着零食。

 

松本思索着,看长相和谈吐青年应该与自己相同年龄段才是,只是青年总若有似无的存着20代不会拥有的沉淀与40代不再出现的纯粹,但要就此猜测青年的年龄与自己相同,好像又并不是那样……总之这个世间很少有,向青年这样的人。

 

看到松本走神的样子,青年有些疑惑地看着他。

 

松本笑了笑:“ま叫我‘大哥哥’的模样,有点像是金毛一类的大型犬……这样说有些失礼……”他耸耸肩膀,将青年想要吃的零食放进篮子,“草莓口味的要来一点吗?”

 

青年摇摇头:“不过,マ之前一直独居竟然没有饲养宠物?也是同样认为麻烦么?”

 

“诶?”

 

“因为マ头先说过会觉得恋爱很麻烦。”

 

“不是那样。”松本摇摇头,神色有些暗淡:“我小时候养过一只豚鼠,结果它去世了……我想自己是没有办法很好承受离别的类型。”

 

青年若有所思。

 

松本又说到:“它们的生命太短暂,对自己、对饲主都毫无公平。”

 

结账之后松本拎着几大包东西,像是在负重练习。夕阳爬了上来,住宅区的玫瑰又变作另外的颜色,青年本就修长的影子一直延续到电线杆那里。

 

“抱歉啊,マ提了这么多,我也不能帮到什么。”青年跟随一旁,不再做先前的影子游戏。

 

“既然如此,”松本笑着到:“那晚上的做好吃的安抚我才行呢。”

 

青年想了想:“麻婆豆腐好不好?”

 


(五)你的开怀大笑

 

在盖上被子时,偶尔还会留着太阳的味道,每到此时都能越发感受得到原来自己身边已经有了一起生活的人,人要缓过突然做下决定是困难的事,但是这样的疑惑又总是融化在青年的总是存在的淡笑中。这几日白天状态好了许多,晚上却仍是不得好眠,依旧靠着读书和写稿度夜,路过卧室的时候,青年总是趴在床上沉沉睡去,这样的睡姿第二天醒来时,枕边总是有一点水渍,所以他总是在翌日一早洗着枕巾。

 

“皂泡的味道真是好闻呢。”松本说着,嗅了嗅晾着的枕巾。

 

青年在一旁准备着出行的背包:“我把喷雾我放在最外面的这个包里了哦。”

 

今天要去江之岛,松本却提不起太大的兴致。

 

没有enjoy的玩乐是最不起劲的,连背在背后的双肩包也显得沉重。合照时在边缘被无意切掉一半的脸、不经商议的延经路线以及快要接不上的话题,当松本系好鞋带抬头时,朋友们的身影已经在很前面了,仍站在一旁的青年用手背碰了一松本的脸。

 

到了水族馆前时,那种无论如何也没办法跟上的束缚力已经发挥到临界值。

 

“抱歉,我还是……”

 

“什么啊松润,多煞风景啊,一起进去……”

 

“算了,别难为他。”泽野笑了笑,不置可否地拍了拍松本的肩膀,他们不再等他。

 

肩膀上被施加的那一点压力随之被青年的手覆盖:“一起去神社,好不好?”

 

明明之前还阴沉的天,穿过弁天桥时,变作暖黄的滤镜。

 

“真想像女孩子那样的撑一把伞呢,”松本虚着眼睛。

 

青年笑着:“マ这样说话好像在撒娇一样。”

 

“诶?”松本不明其意,这如何就是撒娇了,“别拿‘大哥哥’打趣啊。”

 

“マ自己不知道吧?”

 

“喂喂喂,你用这样的语气说出来,好像就真的是那样了一样。”

 

“本来嘛,”青年并不准备退让,反而判定着:“很可爱啊。”

 

“要不是旁边有人,我就拍你的头了。”松本苦笑着,且不说可爱这种用来形容女孩子的词语,自己活到今天都没听谁这么夸赞过自己,也许总是怀着那样的温柔,青年有时候对事物的看法会“有失偏颇”。

 

从边津宫走出之时,二人闲情逸致也不着急赶路,优哉游哉,一只黑猫跟着二人走了一阵,午后它的毛发被太阳照耀着黑的发亮,猫好像能感知道青年的存在,徘徊在他脚边,青年蹲下来逗弄着它,但当松本也一同蹲下时,黑猫却嗖地跑走。

 

“去乘电梯吧。”松本只得清清嗓子,就此作罢。

 

自动扶梯上人多而狭隘,青年只得紧紧挨着松本,他的呼吸轻柔地起伏在自己的发梢之上。

 

“ま刚刚许了什么愿望?”松本问到。

 

“秘密。”青年轻笑着,过分贴近的时候,他本就低沉沙哑的声音更加明显了。

 

松本一笑:“真狡猾啊。”

 

“マ呢?”

 

“没有特别的心愿,所以希望世界和平。”

 

“真伟大啊。”

 

“这才不是什么伟大。”松本着皱起眉头,祈求交通平安的绘马也没有写、洗钱池也不感兴趣,看着饶有兴致观望着周围的青年,松本只觉得自己无趣极了。

 

二人沿着路途一路向上,青年一路上说着弁財天的事情。在通过展望灯台外的花园拱门时,前面穿着高中生制服的女孩子对着自己的男朋友感叹到:“真想以后的婚礼上也有这样的拱门呢。”

 

男朋友染着黄发又打了耳钉,并不为所动,敷衍着:“那现在你可以自己模拟啊,就当作提前排练了。”

 

女孩子甚为不满:“我才不要和老哥模拟呢,略!”

 

原来是兄妹呢。

 

妹妹抱怨着:“你就不能和二宫一起过来么。”

 

“他最近一直有演出。”

 

“这种东西要当事人一起才灵验的好吗?拉上自己的妹妹是怎么一回事啦……”

 

“你们女生对这些要清楚一些嘛,你不是过来好几次了?”

 

“得了吧,最后还不是也都分了手……不能走在一起的人,做着怎样的祈求也不能走在一起。”

 

说着老气横秋悲观话语的年轻人,松本不由得放慢了脚步,不知怎的,他总喜欢年轻人多说说那些哪怕是不着调却活力十足的傻话,青年也一并停下脚步喃喃:“樱井君……”

 

“诶?”

 

“这孩子我是认识的,没有记错的话,是叫做樱井翔。”

 

“这个年龄是……是ま的弟弟吗?”

 

“我不知道。能记起一些他人的事,一旦连接到自己这里,好像又变成一片空白。”青年有些无奈。

 

“要追上去吗?”

 

“不。”青年摇了摇头:“现在这样就好了。”

 

经过驰碧亭青年说起了作曲家聂耳的事情,这个失忆的青年懂得许多,又不似不旁人常见夸夸其谈的模样,松本静静地听着,偶尔应和两句,和之前与朋友一起的那种应和不同,这种应和让他不必总是在意关于“成年人的准则”。

 

登上展望台后,这时人出奇的少,风景尽收眼底,松本不免感叹岁月匆匆:“上一次到江之岛已经是很久远的事情了……”

 

“多久?”

 

“应该是比‘你弟弟’大一点的年龄……和女朋友过来,在那边敲了钟、锁了锁然后分了手。”松本笑着,海风将他过于厚重的头发一直吹着,眼镜似乎都能被吹走:“后来就明白两个人的关系是并没有‘锁住’这一说的。人终究是自由的,相聚、离别好像都是可以随心所欲的事情。”

 

“相聚、离别是随心所欲的事?”青年带着疑问复述着。

 

“我不知道。总不希望是,但好像总是。”

 

这天实在太好,他望着远处端倪的富士山,山脚的那片森林是他与青年相聚的地方。

 

青年的视线也一并到了那山处:“マ,那天为什么要到那里?”

 

“因为群里没有人回复我的消息。”松本淡淡说着:“然后发现自己也没有回复母亲询问是否有时间回老家相亲的信息,然后去写了小说发现明明到了结尾却写不下去了,然后发现方便面和烟味真的很刺鼻。所以压着自己去看书,然后每一篇都是悲剧。然后再去确认信息是否被回复,然后发现还是没有。所以……”

 

“但那一天,不是マ的生日吗?”青年看向他,又是那样的眼神。

 

“所以想死。”松本淡淡地笑了:“因为相聚、离别都是随心所欲的事情。”

 

“总不希望是,但好像总是。”青年复述着松本的下半句话,他穿着自己薄青色的七分裤,与自己杂厚得不像样子的头发不同,阳光下是太过清爽的他,他连忧伤都带着不明显的那抹淡笑,又在淡笑中总是释放轻柔的治愈。

 

松本感叹:“突然感觉认识ま很久了。”

 

“也许哦,在公园里一起玩耍过;在书店看中了同一本漫画相互谦让;在同一个补习班补习着不同课目;毕业旅行时都看上了海滩边的同一个女孩;现场看过同一场棒球比赛……”青年说着这些假设:“也许真的在不知不觉中是见过的吧,因为人和人总是容易相聚。”

 

在那一瞬间,松本突然后悔许下了世界和平这样的宏愿。

 

突然青年对着湘南海岸线,大声呼喊着:“教练,我想打篮球!!!”

 

噗。

 

松本懂得这个梗,于是没有防备在逐渐开怀中笑出声音。

 

“愿望成真了哦。”青年回头笑着。

 

“诶?”松本不明所以,原先的笑意和惊讶的表情还在交替着。

 

“在边津宫许下的愿望,因为现在成真了,所以不是秘密了。”青年看着松本,认真地说到:“想要看到你的开怀大笑。”

 

 

(六)请带我去看那朵玫瑰吧

 

从江之岛回来的第二天,青年便窝在床上一动不动,松本趴在他床边不厌其烦:

 

“要不要喝粥啊?”

 

“榨了橙汁喝一点吧?”

 

“或者起来看会儿电视吧?”

 

“想要看什么DVD我出去租?”

 

像是哄小朋友一样好言劝着,青年“唔”了一声,还是乐意缩在被窝里。果然青年是不适合去神社的,这么想着,许愿世界和平的自己倒像个笨蛋。偏偏今天约了火野在外面看稿子,虽然很不安,还是把青年扔在家里了。

 

咖啡店的拿铁不如青年做的,背景里纯粹的钢琴曲在阴天下倒有些压抑,对面的火野今天没有穿黑色系的衣服,杏色的连衣裙也没法掩盖住她带着进攻性的美丽,为了缓解前几日的尴尬气氛,今天火野还带了自己做的点心过来,她不常做点心,但每次带来了都要逼迫自己吃完,那样的强势的火野在这种时候是带着某种撒娇一般的可爱的。因为她很漂亮,来往的人自然会不同程度地注意到她,又坐在咖啡店正中,她细细看着松本奉上的新作稿件,松本只觉得自己产生了迷之不安。

 

“‘终于,那个人间无信的人和那个总是让人怀疑的人走到了一起?’”火野无意识念出稿子上最后一段的内容,然后看向松本,也许是自己多虑的,她的眼神变得非常复杂。

 

“其实这篇早些时候就开始创作了,因为和之前的风格不太一样所以一直没拿给你看。”松本只能尽量解释着,纯爱作家要转型当然是不容易的事情,成名作越是被电影化,人们要接受不同风格的松本润就越是难事。

 

“我拿上去给主编看吧。”可现在她的表情看不出任何欣喜,分明她是用那样快的速度阅读完毕的,看着她阅读时的神情,松本还以为她至少是兴致盎然的,可现在着急起身离去的态度却松本有些摸不清头脑,他终究无法了解自己相识10年的这个责编。

 

松本正想说什么时,火野眉头微颤,突然问:

 

“老师是……恋爱了吗?”

 

“诶?”松本的惊讶表情被不等回答便起身离去的火野打断。

 

其实他多想问一问她对新作的看法,其实他很在意火野怎么看,毕竟当年的火野是那样积极的争取要做自己的责编。在归家的烈日下,低下头来的时候,眼镜已将鼻梁压得生疼,刘海也可以完全遮住眼睛了。

 

近视的原因其实并不是因为小时候偷偷在被子里看书的缘故,而是来自母亲的遗传,冒着大汗的松本看着突然造访的母亲如此是想。

 

“大热的天您……”没能隐藏得了自己的惊讶,比起惊讶习惯性的压迫感一瞬间让他非常疲惫,他着急着青年此刻的状态。

 

“不过来的话你也不会打电话的吧?”

 

母亲从老家带了西瓜,松本一片片切好,一边听着母亲的责难,一旁的青年为难又像是求救的表情松本了然于心。母亲过来的话,一定会一边翻箱倒柜一边自言自语地抱怨“令人担心的儿子”吧。

 

“说到自己不爱听的话索性就闭口不谈了。”被人说过总是不苟言笑样子大概也是遗传了母亲吧。

 

松本把西瓜端上茶几:“那么这次是来住几天呢?”

 

“像是在赶我走。”

 

“没有的事。”松本低下头,因为母亲说得也没有错。

 

“也不问问我过来做什么……只知道问什么时候走。”

 

“那您过来是……”

 

“还不是为着你的事。”母亲叹了一口气:“35岁了终身的事情没着没落的,早知道当初你写东西的时候我就不应该由着你,现在这么混着,自己就不担心自己吗?”

 

“……我一直都有连载的……虽然……”

 

“你也知道‘虽然’,作者昙花一现这种事我也不是不理解。但是终身的事呢?邻居朋友家的孩子都成家了,你一直连个像样的对象也没有……总是一直一直地推脱着……”母亲细细碎碎地数落,见松本“无论如何都不好好回应”的态度,突然又问到:“火野呢?上次我问过那孩子的意思,她也没有否认……”

 

“母亲!!”松本非常震惊:“您怎么能去这样问火野!?”

 

“……我也不想问,如果你能乖乖回老家,如果你能老实去参加相亲的话。”

 

“您怎么能去问火野呢……”松本喃喃,语气里甚至带上了些许悲愤。他盯着桌上那西瓜,瓜瓤的鲜红顿时变得刺眼。

 

接下来两人陷入了长时间的沉默,许久母亲绝望地质问:

 

“大学那次离现在都多久了,总不能影响你自己一辈子吧?”

 

“没有的事……”

 

“你这孩子是在跟自己较真还是跟别人置气?早川的孩子都上了小学……”

 

“母亲!”松本捏着拳头,抬头时终于还是与靠着墙角的青年对视了。

 

在角落抱腿坐着的青年,消瘦又纤细,他的短发在窗外投射的阳光下一时间分不清是茶色还是墨绿,不可名状的甚至可说是莫名其妙的巨大愧疚感顿时也一并投下。

 

“出去说吧……我想出去透透气……”松本起身,不再看向青年,那些话,那些事情,还有那样的自己,被一遍又一遍地撕开也好,但现在唯独不想面对的是青年。

 

公园孩子们玩乐的嬉笑与坐在长椅上母子的过于严肃不同,他们在童年肆无忌惮的短暂欢乐中彻底掩盖了周遭一切。

 

“想起你小时候也是这样玩乐着。”母亲看着踢着足球的孩子若有所思:“有时候我也会想,现在你总是流露出来的冷漠是为了向我无声的抗议吗?”

 

“没有的事。”

 

“会怪我的吧?剥夺了你应有的玩乐时光。”

 

“已经过了那样的年龄了。”

 

“可拿着那些奖状的时候你自己明明笑得很开心。”

 

“谁拿到奖状时都会笑得很开心的。”

 

“……所以,家里多出来的牙刷毛巾也不是火野的吗?”

 

“她是我的责编,只是责编。”

 

“从来没有觉得她不错吗?”

 

“她很不错,各方面都是,难道因为这样就一定要去追求她吗?”

 

“所以,毛巾牙刷是谁的呢?”

 

“……等我知道应当如何解释的时候,我会告诉您的。”

 

“你这孩子现在真是……”母亲皱着眉头:“我果然还是完全不知道你在想什么,从小到大都是。”

 

“抱歉……”

 

“不过你好久没有对我说这么多话了。”母亲看着松本,还是无奈地笑了笑:“今天的你也有些不同,是因为有喜欢的人了吗?”

 

在书上、人们的口头中总是能听到关于“女人的直觉”这件事。送别母亲的时候,她笔挺着身体,灰色的套装仍是没有起半点褶皱,她推着眼镜终究露出了微笑道别,那个时候她的模样让松本想起了火野。

 

夕阳下的玫瑰花意外地带着不曾有过的温柔气息,归家的住宅区咖喱饭的香味和“我回来了”交织成的幸福感,轻轻吹着口哨的松本想,也许自己一生也不会听到。

 

买了些药,又拎了些吃的回家,可打开门的时是静谧无声。

 

“ま?”

 

现在这安静像是第一次与青年见面时,松本站在玄关一时呆立无援。

 

“ま?”

 

他又唤,放下袋子大步踏进房间,那个刚才青年坐在的角落,他睡过的卧室,总是自告奋勇做料理的厨房空无一人。

 

假如,

 

松本慢慢地看向窗外,那种他极讨厌的悲观顿时布满整个房间:假如,青年……

 

他做着悲观的猜想,在无所适从或是偶遇突发之时,他总是这样,首先选择做出悲观猜测。

 

假如,青年已然离去。

 

假如,青年不曾存在。

 

因为,相聚、离别都是随心所欲的事。总不希望是,但好像总是。

 

“索性你的自由的。”

 

他也曾对青年这么说过。

 

……

 

“……マ?”

 

浴室传来了青年不确定地回应,忘记了礼貌的松本一把拉开浴室的门,赤裸的青年连忙抱着手转过身去。

 

“抱歉……”正想因失礼道歉的松本声音却马上哽咽:“我以为你不在了。”

 

青年闻言回过头来,淡淡地笑了:“我在。”水珠从他湿润的头发又顺着脸颊滴下,不知道是否也一同温润了眼睛。

 

泡了热水澡的青年似乎好了许多,执意不肯吃药,松本给他做了蔬菜粥,青年却开着他的玩笑:“大哥哥喂我吧。”

 

大哥哥这个梗大概不会很轻易的过去了,松本只得吹冷一口一口地喂给青年。

 

那个时候青年慢慢伸手捏着松本垂下的刘海:

 

“要不要剪头发?”

 

学识丰富的青年连技能点都是满的,播放着《菊次郎的夏天》时,窗外已挂了月亮,青年说:“夏天快要过去了呢。”然后剪下了松本的第一缕头发。

 

青年边看着电影,边细细地剪着头发。

 

“マ的头发像是许多的电线。”

 

“这是什么奇怪的形容……”

 

与长着细软茶色头发的青年刚好相反,以前母亲便说过,自己这样发质的人脾气也会强硬倔强。理发剪将头发一点点剪下来的声音有一种打磨顽石的悦耳质感,因为青年有一下无一下的剪着,有时候松本反而忘记了在剪头发这件事反而专心看着电影,在会心的笑意和感怀之后电影结束,是那首大家都熟悉不过的音乐。

 

“呛呛——”青年将镜子立在松本面前。

 

竟然,剪短了这么多,连发尾也有些卷翘,耳朵和后颈完全露出来的这个长度好像成年之后就没有留过了,

 

"清爽得仿佛不像是自己。"松本笑了,ED《sunmmer》还未结束。

 

今年的夏天总是一副永远无法结束的样子。

 

打雷之前一道闪电划过,松本在合上书往窗外望去,雨声便落豆般响起来,披了件外套打开了窗户换气,青年抱着枕头出现在门口。

 

“可不可以一起睡?”

 

“好啊。”

 

松本笑了。

 

好久不曾睡那床了,相比地铺实在柔软得不像样子,青年不知是不是用了沐浴露的缘故,枕巾又总是清洗的缘故,这周围是茉莉苔藓和皂泡的味道,窗外雨下得正好,小夜灯不明也不暗,扭头回望时,是青年纯粹的对视。

 

青年轻轻笑出声来。

 

“大哥哥。”青年又开起了那个玩笑。

 

不知怎的,松本的心头竟随着青年的睫毛微微颤动。

 

“她也这么喊我呢。”松本笑了笑。

 

“早川?”青年是那样聪明 。

 

青年是那样聪明。

 

“我小的时候,也很害怕打雷。父亲说我不像是男子汉。母亲却说男生害怕打雷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小润啊,在公园里和别的孩子做游戏总是不服输的样子,怎么可能不是男子汉啦?!’记忆中的母亲,拎着小小的笼子对我说‘生日快乐’,那是我第一次见到豚鼠这样的生物,觉得无比可爱抱着不肯放手,父亲责难着,‘怎么送他这样女孩子气的东西?!’

 

可再到后面一点的时候、当我反应过来的时候,我已经成为总是习惯站在领奖台上的所谓优等生了,我一直希望有一天父亲也能看看,我这样不服输的一面,可是他看不到了……

 

被大学录取的那天,母亲对着父亲的灵位痛哭流涕,那个时候我才意识到,她和总是与我一起喂养宠物的模样已经不太相同了。

 

‘我究竟是因为什么而不服输?’——在老家的院子里,埋葬那个小家伙的地方长了玫瑰花,连它都能长出玫瑰,而我问着自己,补习也好、熬夜学习也好、没有玩乐时间也好,极力约束着自己的我,究竟是为了什么在做那些事情?执意去当写作的时候母亲也很反对,但是作品被电影化的那一刻,她同样在灵位前露出幸福的微笑。

 

我们正做着的这些事,难道不是为着自己么?”

 

避开了青年的提问,说着毫不相关的话。松本盯着天花板,他想在自己冗长又莫名的一段话语中,青年就算是睡去也没什么奇怪,因为他是那样过于安静地在听着这段冗长,像是连呼吸都不曾。在下一道闪电一瞬照亮之时,青年轻轻捉住松本的指间:

 

“如果可以的话,请带我去看那朵玫瑰吧。”

 

 

(七)你都不知道自己很好看吗

 

“有一点希区柯克的风格呢,和《pure》的确不太一样。我很喜欢。”

 

这段时间青年竟将自己的所有作品全部读完了,他像小学生那样甚至还写起了读书笔记。松本起初感到害羞,但青年的笔记上有着很专业的评价,那里好哪里不好,与其说像个责编,甚至还有些文学批评的味道。这让松本再次好奇起青年的职业来,他本以为青年是一个厨师或者一个老师。

 

其实松本对新作给予了一些希望,幸甚青年说“我很喜欢”。

 

彼此花了许久讨论新作的优缺点,松本像是学生听课一般一一记下,青年吃着母亲寄过来的蜜瓜,偶尔也叉一块喂给正记录着的松本。

 

因为谈到了希区柯克,饭后散步的两人决定将之前的菊次郎归还,换作希区柯克的电影。

 

“《惊魂记》我不会再看了,最后那个眼神太可怕了,会做噩梦的。”

 

“没关系,我会牵着マ的手睡觉。”

 

“……又不是这回事……《西北偏北》怎么样?”

 

“《西北偏北》已经看过了呢。”

 

“《后窗》?”

 

“这个没看过,可以哟。”

 

松本带着耳机,在出租店里继续着假装电话中的秘密,青年还在犹豫晚上要吃什么口味的薯片,看电影的时候要不要买一小块蛋糕回去时,染着黄头发带着耳钉的少年引起了松本的注意。

 

“那不是ま的‘弟弟’吗?”

 

是那天在江之岛见到的制服少年,虽然知道他叫樱井,可是总习惯性的称呼他是青年的弟弟,而少年似乎因为夹带成人电影的事情被老板指责着。

 

“不好意思,这个……我让他帮我拿的,这孩子是我弟弟。”松本在与青年对视一眼后,帮少年解了围。青年叫自己大哥哥,自己又说少年是青年的额弟弟,好像自己也变成了少年的哥哥了一样。

 

事情得以解决,一同走出商店的少年却丝毫不买账:“我可没叫你帮我啊,”少年粗哑着嗓子抱着手,他咬着下唇抬起头的样子既叛逆又不失几分可爱。

 

松本不知怎么解释。

 

“啧,算了算了,反正我最讨厌欠人情了,”少年从包里掏出两张票券硬塞在松本手里:“送你吧。”

 

“诶?!”

 

“拿去啦,夏日祭二宫和也的live,算是回礼。”

 

原来少年在江之岛提到的“二宫”便是二宫和也,似乎有在CD点或是电视节目见到过。

 

“回礼什么的,我不是这个意思……”

 

“反正我也用不上了,你拿着和女朋友什么看吧,反正喜欢那家伙的女生可多了,女朋友会很开心的吧?”少年露出不甘又嘲笑的神情,似乎对二宫有了不满:“拿着拿着,我不需要了,也不喜欢欠别人人情,就这样。”

 

说着强势话语的少年似乎马上就要炸毛一样,像是越说越气,这个年龄的孩子即使表达强硬都这样任性,再说完后不由分说地跑走,松本连忙追上前去,不料自己却被迎面而来女孩撞到,她手中拿的咖啡也撒了一地。

 

“啊,太对不起了。”松本连忙道歉,看了看女孩身上索性没被咖啡溅到才安心些。

 

“不不不,是我不小心。您看您的衣服都……”女孩子来忙掏出纸巾为松本擦拭:“是我太不小心了,我请您喝东西吧?”

 

拒绝了女孩的提议的松本现在只想回家洗个澡,加入过多奶精和糖分的味道一直黏在身上让他觉得不舒服。回到家后泡着澡,青年在浴室门口看着樱井的“回礼”。

 

“是夏日祭呢。”青年将皱巴巴的门票好好地铺展开。

 

松本泡在水里:“那要去吗?”

 

“好啊。”青年笑了:“マ有浴衣吗?”

 

“浴衣的话……老家倒是有一套。”松本有些惊讶:“要穿浴衣吗?”

 

“穿好些吧。”

 

“这样……”

 

“我有个朋友是经营浴衣的,去看看?”

 

“诶?”居然还有朋友是经营浴衣的,关于青年的职业,松本追加了模特这一项。

 

“去看看好不好?”青年隔着门又问到。

 

“好啊……”松本将鼻子之下沉入水中。

 

走出浴室的时候,青年正准备将洗好的衣服晾了起来。

 

“还好没留下咖啡的污渍。”松本嗅着T恤的肥皂香味。

 

“还好没留下,否则就是确信犯了。”

 

“确信犯也太夸张了。”

 

青年笑了笑:“我可是亲眼看到,她事先拧开了杯盖的哦。”

 

“诶?”

 

暗笑着松本的震惊,青年将衣服收去晾好,说到:“还是你都不知道自己很好看吗?”

 

 

(八)如果我消失的话

 

然而自知和自信是不同的。

 

和服店的老板自我介绍名叫大野智,他穿着浓绀色和服,举手投足是与年轻长相不相符合的成熟儒雅,他说话的时而含糊,要认认真真地倾听才好。青年回忆这个人是自己的朋友,又说对方喜欢钓鱼又会画画,都是再谈对方的事而把自己忘得一干二净。

 

自己也能像这样进入他的回忆吗?

 

“您试试这件?”大野又拿出另一件藤色的。

 

因为这样的场合无法再戴着耳机同青年对话,虽然每试着一件衣服,一旁的青年总会说好看。只是,藤色实在是……

 

“感觉现在的男款也开始花哨起来了呢。”松本苦笑着。

 

“虽然没有女款那样的花哨,不过的确是越来越多的选择了,”大野点点头,思索了一下:“总觉得您很适合紫色……”

 

“紫色?还是第一次有人说我适合紫色呢……”

 

“啊对了。有一件我去找给您。”大野朝里屋走去。

 

“紫气东来。”青年走到松本旁边。

 

“嗯?”

 

“中国的成语。那个时候天下大乱,有人朝东边眺望,一团紫色气息缓缓徐来,他看到这异像连忙命下人打扫庭院,自己则沐浴更衣,说是会有圣人经过,果然,不久后倒骑青牛的老子正从这经过。”

 

“哇……”

 

“所以紫气东来,是吉兆。”青年看着镜子里的松本:“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嗯。”

 

这时,大野拿了一件紫绀色的浴衣,右边胸口附近有几团并不明显的深紫色的松纹压花。

 

“很漂亮。”

 

青年看着镜中的松本,露出微笑,他的眼睛里像有星辰一般。漂亮,分明是形容女生的词,松本的心脏却因为青年眼中的星辰漏跳几拍。

 

大野询问,是否能用相机拍摄作为宣传。松本站在店门口,手脚不知往哪里放,突然变得像模特一样让他有些害羞,青年没有安抚他的害羞,反而火上浇油地说:“你看,路过的女孩子都在看你呢。”识别了青年调笑,松本才反应过来为何出门时青年执意让自己戴隐形眼镜。

 

松本微微别开头的模样被大野用相机记录了下来,“您真的很适合紫色。”大野说到。

 

“我刚刚看到一件墨绿色的浴衣,不知道有没有我这个尺码的?”在快要结账时,松本问到。

 

“有是有的,您打算再要一件么?”

 

“不是我……是我打算给我‘弟弟’买一件……”松本说着,看向一旁惊讶得露出菱形嘴的青年:“总是叫我‘大哥哥’,明明都是大人了……”

 

“令弟很幸福呢。”大野本有些犹豫,然后轻叹:“本来这件衣服是给我一个朋友留的,不过,令弟显然比他更有缘分了。”

 

“您的朋友……?”

 

“他住在医院里,一时半会儿也没办法穿了,所以……”

 

所以,松本又产生了那种习惯性的不安。

 

回家的路上,青年的指尖有意无意地轻拂过那一路的玫瑰的花瓣。

 

“路易十四,”青年停下脚步:“觉得它像マ。”

 

松本也一并驻足,“早川送给我过。”

 

“诶?”

 

“那天晚上,你问到的人、我大学时期的女朋友、有时候仍会想起、也许不会忘记的人。”松本缓步向前:“她拿着路易十四,然后问我,要不要交往,老实说这样的第一印象实在太过冲击了,好像有光照进了我的生活。她喜欢我什么呢?我这样既悲观又强势的家伙,她总说着不要改变就这样,《pure》就是在那个时候写下的。起初我认为长久这样的奢侈品并不属于我,但是在她对我的无限宽容中,我有了那样的期望,也许会和这个人一直走下去的吧?可是,相聚、离别总是随心所欲的事。她说,断了吧,”

 

“突然的?”

 

“也许不是突然的,大概,会觉得突然的我,才是她不想继续一起的原因把。”

 

“没有原因吗?”

 

“她只说不合适。那个时候我措手不及,也忘记问了为什么不合适,思索着是不是自己太过强势又总是不安,所以只拼命的承认错误说自己错了,自己会改。她说,不是你改不改,或者我改不改的问题。”

 

“有找过她吗?”

 

“有啊,可是她换了住所和号码,再次见到的时候她身边已经有了其他人,那个时候我想,大家常说的羁绊也许是没有的。我有一座通往前方的桥,那座桥突然断裂了,因为一时找不到其他通行的方式,所以陷入了毫无悬念地陷入巨大的不安中。起初是干呕,后来不得不休学在家……母亲常说我这样是因为深陷早川,但其实并非那样。”

 

“マ深陷的是人间不信?”一直跟在身后的青年轻轻说到。

 

“并非人间不信那么夸张,只是觉得没有那样好的运气能遇到值得信任的人。”

 

“大概,是那个时候路易十四的强香迷惑了マ,”青年淡淡说到。

 

的确,如果没有那把路易十四,的确也不会有之后的事。

 

青年又说:“……其实每次经过这里时,都会觉得这个味道很熟悉,也许是因为他们送来探望的花篮里面有这种玫瑰吧。”

 

“要不要去医院确认一下?”松本犹豫再三还是问到,他的心里也闪过许多猜想,但他的猜想总是悲观和不安。

 

青年嘴角微颤,然后垂下眼睛:“如果(那样)我消失的话……”

 

 

(九)你要等我

 

所以,松本最终选择了安定。

 

这好似永远都无法结束的夏天,最后一次的夏日祭,穿着墨绿颜色浴衣的青年让松本想起第一次见面时候,他也是在夜晚的一片墨绿光景中淡淡地笑着。松本买了刨冰和鲷鱼烧,青年会左右环视之下,趁着没人注意之时悄悄地咬一口,每次出门都像是和世人开着玩笑的恶作剧一般,在不知不觉之时,松本已然习惯了这样的模式。

 

已然习惯了青年。

 

“有女孩子在看你哦。”青年指了指对面舀金鱼的女生,松本本能望过去后,女孩一羞,金鱼跌入水里。

 

女孩子们嘻嘻哈哈的笑起来,松本有些抱歉地笑了。

 

“你真好看。”一旁的青年认真说到。

 

“只不过是剪了短发,带了隐形眼镜而已。”松本摇了摇头,朝另一方走去。

 

自知和自信果然从来都是两码子事。

 

不少人是冲着二宫赶来的,女孩子们的打扮更是如约会一样隆重,到了音乐表演的时间,乐队成员调着音。青年指了指台上穿着背心的男子说告诉松本那就是樱井口中的二宫,台上的人看上去也是学生的模样,但是热络和观众打招呼的样子,却又有成年人的老练。他的声音和樱井截然不同,唱歌时带着十足的少年感又带着一点纤细高昂,尾音部分的略微颤抖意外的中了松本下怀,之前从未听过乐队现场,如今也能和一众人挥舞着扇子。

 

“我在想,一直唱着自己的歌会不会有点任性啊?”中场的时候,二宫拧着饮用水瓶盖:“我说大家,夏天都快要过去了,就不打算说点什么吗?”

 

在先前几首情绪高涨的歌曲下,观众的情绪还没有平复,跟着他发出“诶????”的回应。

 

“嘛嘛嘛,带着同伴过来的人,宅男也好,社畜也好,即使是那样,不打算说点什么吗?对着可爱的同伴?男生对女生也好,女生对男生也好,男生对男生也好,女生对女生也好,把一直想要说的话说出来吧,因为……”二宫抓起话筒大声说到:“夏天真的快要过去了!”

 

下面拍起手来,人群里也有了涌动的声音。

 

二宫爽朗地笑了起来:“毕竟是live嘛,趁着门把还在,就没人上来唱点什么吗?等我的人气再上去一个等级的话,就没有今天这种好事了哦!。”

 

“诶????”

 

“不是诶?????的时候啊,这可是我地球巡回演唱的最后一场了哦,机会难得。”

 

“FUFUFUFUFU”

 

“也不是FUFU的时候啊……我说你们,再FUFU几声夏天真的就结束了,我现在可是拼命地在扯住它的尾巴啊。”二宫做着扯拽的动作,在他的怂恿之下,已经不断有人举起手来,二宫向下张望着:“唔,那位穿紫色衣服的小哥吧。”

 

追光打到自己身上时,松本不确定的指了指自己,周围的目光和掌声马上投来,自己惊讶的模样在二宫身后的LED屏上投射。

 

松本张了张嘴,可是自己,并没有举手啊。

 

“真是帅气的小哥呐。”二宫夸奖到。

 

还是第一次从大屏幕上看到自己,松本的耳边一瞬间变得静谧起来,这个留着微卷短发穿着紫色浴衣的人是谁呢?他审视着这个人:是在公园玩乐时不服输的自己、是那个彻夜写作的自己、是那个拥有着青年的自己。

 

于是他走上台去。

 

“《Can't Help Falling in Love》。”

 

“经典曲目呢。”

 

松本清唱着起头,乐队慢慢加入了吉他和键盘。

 

“Wise men say only fools rush in

but I can't help falling in love with you

Shall I stay

would it be a sin

If I can't help falling in love with you

Like a river flows surely to the sea

Darling so it goes

some things are meant to be……”

 

“抱歉抱歉,打断一下。”二宫做着张望手势:“那个人是在台下么?”

 

松本向下望去,人实在太多,一时间他找不到青年……

 

可是刚刚青年明明是站在那里的。

 

松本突然想起青年说过的话——“如果我消失的话”

 

相聚、离别总是随心所欲的事,总不希望是,但好像总是。

 

但这次,不是。

 

“他在。”松本坚信、笃定。

 

“那么,”二宫建议着:“抛开冬季的缓慢深情,夏季感多一些好么?”,二宫对乐队门把点头示意,曲风突变,鼓点小号和贝斯都加入进来,节奏不但加快,鼓点也变得强劲。

 

二宫重新起头:

 

 

要开始了哦!

 

Wise men say only fools rush in

but I can't help falling in love with you

Shall I stay

would it be a sin

If I can't help falling in love with you

Like a river flows surely to the sea

Darling so it goes

some things are meant to be

 

一起clap!!!

 

take my hand, take my whole life too

for I can't help falling in love with you

Like a river flows surely to the sea

Darling so it goes

some things are meant to be。

 

take my hand, take my whole life too

for I can't help falling in love with you

 

高一点!

 

for I can't help falling in love with you!

 

yeah!”

 

 

在夏天的尾巴,在二宫的jump、观众的热情和这样带着rock元素的funk做了收尾。

 

只是回神过来是,观众席上仍然不见青年的踪影。

 

“我们生命的形式有时因不可预知而神秘诡谲,当我感知到这样的生命时。”二宫说着:“在这狭隘的世界里,总想去爱,不只是爱情本身。”

 

青年消失了。

 

这不是以往任何一次的聚散离别的随心所欲。不是那样肤浅的随性,正因为如此,自己也不想用肤浅的悲伤去对待,没有了总是存在的悲伤,反倒出现还会再见的一丝歧望。

 

但也许并不会再见,但是没关系啊,松本慢慢笑了起来,那些温暖美好的记忆,不是已经印在了彼此的生命之中吗?

 

观众席再次传来欢呼,二宫指着追光灯停落的某处,在松本再次睁大的双眼中,青年缓缓走向自己,他微微地笑着,手里捧着的路易十四显得正着的墨绿熠熠生辉。大屏幕上也出现青年的样子,他略带着羞涩地挠了挠头,欢呼的声音更加高昂了。在这欢呼中,有穿着浓绀色浴衣的大野、终究还是跑来了樱井,朝着樱井方向wink的二宫。

 

这极盛的惊喜最终随着纷纷绽放的花火逐渐走向覆灭:火花一朵朵展开,发出了耀眼得让人难以置信的炫亮;大地颤动起来,所有人还是保持着欢呼时的热情。

 

那震动从脚下一直延绵到了天际一般,多年之后,松本仍记得青年紧握着自己的手:“你要等我。”

 


(拾)生日快乐

 

“……好渴……”

 

“要喝水吗?”

 

当松本再次睁开眼睛时,眼前已没了青年,他的眼皮如此沉重,他想问着许多事,可又没了力气。

 

“松本老师,您的责编火野报警,怀疑您在青木原树海走失。我是您的医生堂本刚,请不必担心,您已脱离生命危险。”

 

不是的,不是这样的!

 

“走失什么的!分明已经有人将我指引出来了…!”松本张着嘴竭力想要说什么,但是眼皮像闸门那样又闭上了,他好像又什么也没说出来。

 

他听见新闻上对自己此次事件的报道、

 

听见母亲说不会再逼迫自己相亲、

 

听见火野说读者很关心他的身体、

 

也听见泽野痛哭流涕地自责作为朋友的失职……

 

但是这些,也许真的已经不重要了。

 

这个总是无法结束的夏季的夜晚,窗外是有那样的一轮明月的,松本在挣扎着起身时是能闻到那股迷人的强香的。

 

“润,你醒了么?”一旁的母亲问到。

 

但四肢如灌铅一般行动不便,松本心急如焚将连接身体的针管扯下。

 

“润!你怎么了!”母亲大惊。

 

松本拉开自己的床帘,邻床果然放着路易十四。

 

“ま……”他唤着拉着床帘的邻床。

 

“润!”惊讶的母亲按下呼叫铃后连忙搀着自己:“这是怎么了?!”

 

松本挣脱开来,跌跌撞撞地向前扑去,用力拉开邻床的帘子。

 

趟在床边正起身的人诧异的看着自己,他留着利落的茶色短发,黑曜石一般的眼睛,的确是异于常人的帅气面孔……只是,这个病床上写着“相叶雅纪”的人,并不是他的ま。

 

这时,那个名叫堂本刚的医生正推着病人进来,他瞪着圆溜溜的眼睛嗔怪着:“真是的,光一先生您怎么又在相叶先生床上睡觉啊?”

 

“真是不称职的哥哥啊,”穿着病号服的人苦笑着,他慢慢看向松本,是那抹最熟悉不过的淡笑:“我回来了,マ。”

 

之前也问过自己,在35岁这样一个微妙的年龄,是否要送自己一份像样的生日礼物?只是这份墨绿色的天赐之人摆在眼前,倒也将一切都省了。

 

“生日快乐。”

 

松本对自己由衷地祝福。

 

ED


(本篇完 . 感谢您阅读到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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码字人员克膝头坐久了真的veryいたい地说:如果您已经看到了这里,真的非常感谢。起初想着不过是几千字结束的文章不知不觉写了许多,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更新了我所有的短篇字数。大概也存在着疑惑的地方吧?因为起初也并没有抱有“把一切交代清楚”那样周正的想法,但也并非抱着太过随意的想法在写,所以如果有想要讨论的地方,尽管可以留言我会回答的。有些厚脸皮地表示,自己对这篇是有些偏爱的,如果您也能喜欢,我会真的非常开心。今年一直延更着,万幸的是还是将这篇完结了。

按照惯例,大概在圣诞生贺会有后篇。如果你们喜欢的话。

最后,祝愿在迎来35岁第一天的松本润身体健康,能够在这样一个华丽的盛年大刀阔斧地完成着自己所有的愿望。SMLI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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